1990年,广东梅州五华县。
罗福星(即罗福兴)出生于山水环绕的小村庄,尽管风景秀丽,但他的童年却缺少欢乐与温暖。
小学五年级时,网络世界向他敞开大门,他沉迷于网吧,并在网络游戏的奇幻世界中,被“视觉系”造型的人物所吸引。
他开始模仿这些造型,走进理发店,让理发师为他打造出夸张的爆炸头,并用染发水将头发染成醒目的粉红色。
他穿着黑衣,画上纹身,甚至划破牛仔裤的膝盖,以这种完全背离常人审美的装扮,行走于街头巷尾。
没想到,这种自我娱乐的造型在网络上引发了轰动,通过网吧的摄像头,罗福兴的形象迅速传播开来,网友纷纷称赞他“酷比时尚”。
罗福兴以“杀马特家族”为名建立了QQ群,将喜爱他造型的人拉入群中,并鼓励他们模仿,吸引了众多青春期少年的追随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QQ群的规模不断扩大,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到几万人,群的数量也从一扩展到几十。
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,他从一个普通的QQ群主逐渐成为了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领袖。
他的各种发型成为了杀马特家族的样板,“杀马特创始人”的称号也不胫而走。
在“杀马特”的鼎盛时期,罗福兴就像一个将军一样指挥着他的“部下”,家族成员在他的号召下,不仅入侵其他QQ群,还占领百度贴吧,甚至攻占天涯论坛,四处鼓吹他们的独特发型。
同时,他在线下组织家族成员聚会,让这些有着共同追求的年轻人在现实中也能相聚一堂。
最风光时,他借鉴网上找到的现代企业管理方式,将杀马特家族成员按照“创始人-副创始人-长老-成员”的等级进行分类管理,并发展出了“杀马特经济”,利用自己的网络影响力帮人打广告做推广。
2008年,罗福兴在网络世界中已然是大V级别的风云人物,尽管那时还未兴起“大V”和“网红”这样的词汇。
他甚至以“教父”自居,享受着那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。
然而,就像世间万物都遵循着“盛极必衰”的规律一样,罗福兴的“杀马特”之路也逐渐走向了下坡路。
2011年,深圳某工厂。
在工厂打工的罗福兴,因需遵守严格的仪表规定,不得不剪去了心爱的长发,并退出了杀马特家族。
工厂流水线的工作让他难以适应,不久便辞去了工作。
之后,母亲送他去美容美发学校学习手艺。
毕业后,他在理发店工作时,标志性的爆炸头却让他受到了歧视。
客人认为他只是个学徒,不愿让他为自己理发。
无奈之下,他只好再次告别长发。
这些经历让他明白,在主流面前,他引以为傲的“杀马特”无疑是一种阻碍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不得不在杀马特发型和短发之间反复挣扎、切换。
直到父亲的离世,才令他幡然醒悟。
罗福兴对父亲充满了憎恨,因为父亲从小很少陪伴他,电话也很少打来。
2016年七月,得知父亲被查出患有肝癌,他才回到家中。
病床上,父亲诉说着对他的愧疚,甚至愿意以撞车碰瓷的形式赚钱作为补偿。
这一刻,罗福兴的内心泛起涟漪。
罗福星第一次发现,父亲心底是关心他的。
他四处奔波借钱为父亲治病,期待着能和父亲一起过个中秋节。
但命运没有眷顾这迟来的父子情缘。
父亲的离世让他瞬间成熟起来,成为了家里真正的顶梁柱。
“父亲什么都没给我留下,但给我留下了责任。”
“自己痛快就只是一个皮囊,活着要有意思,应该勤勤恳恳。”
罗福兴深刻地认识到,一个男人不能仅仅为了自己而活。
从那时起,他的三观发生了彻底的改变。
他将发型固定在了寸头模式,决心赚钱养家,回归主流生活。
罗福兴曾极度渴望“存在感”。
童年时期,他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关爱近乎为零;
在深圳时,父母忙于经营小店铺,对他疏于照顾;
回到梅州老家后,他又成为了留守儿童。
在学校里,成绩不好的他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,老师对他视而不见,只要他不惹事就好。
这些童年的经历,成为了他后来痴迷于非主流杀马特发型的根源。
当他以那种夸张、颠覆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,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,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。
即便被骂“脑残”,他也毫不在乎,因为这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。
如今,罗福兴已不再留恋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。
他结识了一位艺术家,这位艺术家为了追求自己热爱的事情可以不顾一切,散尽家财。
罗福兴虽然欣赏,但他清楚自己无法像艺术家那样“为所欲为”。
他必须回归到现实生活中,像大多数人一样为了生活而努力奋斗。
怎料,剪头发这门手艺,竟然成了罗福兴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自父亲去世后,母亲在顺德做保姆,两个妹妹也在顺德的工厂打工。
而罗福兴长期在一家美发店给人打下手,渴望能在深圳开一家美发店,这样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和落脚点,还能把母亲接过来一起生活。
“开一家店、撑起一个家”这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。
2017年底,龙岗区坪地镇白泥塘村。
罗福兴在此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门面。
尽管地理位置并不理想,但急于开店的他还是冲动地将其租了下来。
为了应对高额的租金,他找了一个合伙人,两人平摊费用。
即便如此,前期的投入也几乎花光了他两万五千元的积蓄,但他并没有过多地担忧。
“哪怕店铺只能维持一年,就当练练手了,反正我还年轻。”
一语成谶,罗福兴的理发店仅营业不到三个月便进入了无限期歇业。
第一次创业失败的他难掩落寞的情绪。
好在,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当初自己的那份不成熟。
没有太多资本折腾的他,又该何去何从?
早前,网络直播行业如火如荼,有人建议罗福兴去当主播。
凭借“杀马特创始人”这一独特标签,他定能吸引无数粉丝,轻松赚取钱财。
然而,罗福兴却果断拒绝了,他觉得自己既没有才艺,也没有技术和思想,去做主播只能给粉丝提供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“我已经不想出名了,也不想当网红。”
对他而言,做一件事是否有价值成为了他衡量其是否值得去做的首要标准。
如今,罗福兴还是选择抓住“流量密码”。
他以“杀马特之父”的身份在短视频继续分享着他的“非主流”发型。
而从前的窘境,早就随着他每月工作两天便能月入三五万的收入,烟消云散。
他甚至说道:
“陆家嘴的金融精英,在我眼里和流水线上的工人没什么不同。”
天性散漫的他认为,让他如他们那般,久而久之,他必然会疯掉。
在很多网红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,罗福兴的价值观却显得难能可贵。